他暗笑自己疑神疑鬼,正要转身往回,无意间一瞥眼,隐约瞧见前方数十丈远的一处岸边荒冈高处,站立着数十位黑衣人,也远远地在观望着江中大火,尔时星月无光,四下里幽暗不明,若不是火光映照,委实难以发现。
他心中大感蹊跷“这些是什么人?为何夜里鬼鬼祟祟,聚此观火?莫非这场大火,与他们有关?”好奇心顿起,矮下身子,蛇行鳞潜,向前行了十余丈,半蹲在地,隐身于一片寒郊荒草之中,凝神细看,黑衣人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约有二十余人,大都腰悬兵刃。只听得其中一人朗声笑道“董虞候,这火烧得如此痛快,此番定叫他葬身大火,死无全尸。”另一人笑道“即便不被烧死,跳下江去,也是喂了江鱼,尸骨无存。”余人尽皆大笑。
一人又道“依咱大宋的律法,运送漕粮倘若遇风浪,覆船沉没,不予追责,咱们若只凿沉了他的船儿,岂不是太过便宜了杨草那厮?”又有一个粗豪的声音说道“是啊,董虞候英明神武,算无遗策,单是这一把大火,就叫他杨草无论如何,也讨不到好去。”众人连声称是。
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并非是我董某不念着与他同僚之谊。大伙儿都晓得,王爷是一位惜才的主子,向来对他厚爱有加,有意栽培,孰料杨草竟如此不识抬举。”白衣雪听音辨位,说话之人身材矮胖,想来他就是那位“董虞候”,一番话说得余人纷纷应和,说道“董虞候说得极是,杨草今日落得此等下场,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白衣雪揣摩他们话意,暗暗心惊“看来这把大火当真是这些人放的。他们烧了漕粮也还罢了,听口气是要将船上的人一齐烧死,也忒心狠手辣。”又想“这些人似乎都是官府中人,不知那个叫杨草的,因何得罪了他们,竟致葬身火海?”
一众黑衣人对着江中的火船指指点点,群情鼎沸。忽听一人失声叫道“董虞候,快看,江中有一尾小船,正向岸边驶来。”白衣雪借着冲天的火光,凝目瞧去,隐约可见江面之上,有一叶小舟在风浪中颠簸摇曳,一个黑影,立于船上,双手摇橹,奋力向岸边划来。
董虞候沉声说道“张雹、陈世英,你们二人速去查看,探得清楚,及时回禀。”他身旁两位黑衣人应声而出,向那小船的方向疾行而去,倏忽间消失在苍茫暮色之中。
众黑衣人极目远眺,江中的那只小船已然不见,想是已经靠了岸,江岸荒冈绵延起伏,岸芦如雪,一白无际,遮蔽了众人的视线,全然不知前方情形如何。
静默等待之中,两位同伴去时良久,却始终不见回复,董虞候不免焦躁起来,背负双手,来回踱步,猛然间他停下脚步,低声道“有人来了!”余下的黑衣人虽未听到动静,听他这么一说,纷纷从腰间抽出利刃,黑暗之中,明晃晃的一片,更有数人冲出荒冈,迎了上去。白衣雪心道“这个董虞候的内力倒是不弱,来人尚远,他已然有所察觉,不过来人脚步沉重,步伐凌乱,恐是身负重伤。”
隔了片刻,就听有人低声惊呼道“董虞候,是……是张雹兄弟!他……伤……伤得很重……”黑暗中又有人颤声说道“张雹兄弟……胳膊……肋骨都……断了……这手法正是……正是……‘折柳手’……”牙齿嘎嘎作响,显然心下畏惧至极。白衣雪暗自思忖“折柳手?这是何门何派的厉害功夫?”
董虞候冷哼一声,急窜出岗,过了一会,只见他缓步走回山岗,嘶哑着嗓子说道“好手段,果是好手段!陈世英兄弟呢?”
那人颤声回道“没……没见着他……”
一人嗫嚅道“董虞候,难道那厮……那厮命大,竟没被烧死?”
董虞候默然不语,隔了半晌,说道“司徒闻喜、乐境、李霁峰、陈濛,你四人再去打探。那厮手段了得,你们切记不要散得太开,相互间要有照应,一有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