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翁娶妾有三日……”</p>
“今日娘子不妨回府见见‘庶母’。”</p>
……</p>
辰时临安,刘家内宅南房。</p>
西湖回来,刘彦一番净面洗漱,身心内外清爽,想起‘岳翁正月底纳妾吴家二娘玉莲’之事,擦手与娘子提点。</p>
窗外阳光明艳,李怜云含笑接过布巾,说:“妾身也在想‘这两日回府看看,一见吴玉莲’。”</p>
“爹爹膝下无子,她若能与我添个弟弟,也算功德一件。”</p>
“今日就让阿九陪我一同,妾身魂儿脱壳去,如何?”</p>
“也好。”</p>
刘彦说话见阿九过来,安排她随娘子回趟娘家。</p>
这时平儿回事道:“明渊公子、之州公子来府……”</p>
刘彦听后,笑对怜云、阿九道:“之州今来是要接娶瑞云娘子。”</p>
二女相视,阿九跟着公子去前堂。</p>
堂内,贺之洲一身喜气,背手而立,桌上放着喜礼和礼帖,身旁是华明渊。</p>
三人揖礼相见。</p>
刘彦目看礼物,拿起礼帖道:“之州备下喜礼、喜帖,想必最后一篇佳作已成,不知藏在何处?”</p>
贺之洲笑颜手指礼帖说:“就在帖内。”</p>
“此作乃我正月二十八雨后所得,世才兄请过目,看够不够补全‘五十数’。”</p>
刘彦拆开帖封,取出佳作。</p>
见书纸上写着一首七言,题为《正月二十八·喜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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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观读,刘彦品诗境入心。</p>
其两句用词朴素,而后两句写景甚好,能从诗中见‘田园春雨’,称得上‘佳作’二字。</p>
最主要的是,刘彦此诗中窥见贺之洲文心之变、脑思之变。</p>
此蜕变,是文思脱茧,乃修养诗书到一定程度,而使心灵生变,很难言语描述,就如诗句所言‘一种芳心欲吐难’。</p>
“好诗,之州已能‘常心守意’了。”</p>
“可喜可贺。”</p>
贺之洲闻赞,如沐春雨,带着微笑拱手请教:“何为‘常心守意’。”</p>
华明渊打起精神,竖耳倾听。</p>
刘彦道:“‘常心守意’四字脱胎于《庄子学》。”</p>
“即‘平素的心迹’,即‘平常心’。”</p>
“即‘坚持自己的志向’。”</p>
“常心守意,是以平常心坚守志向,不豪言壮志,不虚言夸大,日日乾乾,秉持志心。”</p>
“能够常心守意,便能安心定志,笃志经学,此是‘君子向学之心’。”</p>
“有此心者,明经不远矣。”</p>
听他一番阐解,贺之洲对照近来自己心境,确如他所言,不禁钦佩奉义君心通达,竟能通过诗句,而知自己文思心变!</p>
“确实如此!”</p>
“今闻仁兄点拨,小生通透了。”</p>
说着,贺之洲作揖礼谢。</p>
华明渊插话笑道:“之州诗中说‘一种芳心欲吐难’,原来说的是‘心境之变’。我却未能读出深意,世才君心超然!”</p>
贺之洲转顾说:“其实我不知心境之变,这句诗乃从灵明得来,若非世才点拨,我亦不得通透。”</p>
“仁兄真乃我师。”</p>
听二人夸赞,刘彦君心平澹,背一袖手说:“子曰,你、我、明渊三人互为师友。”</p>
“今日之州可是准备接走瑞云?”</p>
贺之洲微笑点头:“二月二龙抬头,小生想讨个吉利,今日迎娶娘子,不知可否?”</p>
“既如此,喜礼我便留下。”</p>
说着,刘彦让阿九取来笔墨纸砚,当众写下一封‘送亲帖’,交给阿九道:“稍后你去趟青花舫,把此贴交给娘子,让她安排送瑞云出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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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州就不必去了。”</p>
“你回余杭准备迎亲花轿,去码头等接新娘子,安排好迎娶事宜。”</p>
“家母新丧,我不得去参加之州喜宴,就让明渊代我去。”</p>
“我祝之州与瑞云,白头偕老,永结同心。”</p>
贺之洲心被君子简言触动,躬身拱手,深施一礼答谢厚情。</p>
华明渊应承世才所托,谈道:“我已让家人准备,今日帮衬着把喜事办成。不如你我先回余杭,商议婚宴如何?”</p>
之州心说:“结此二友,是我贺之洲造化。”</p>
他点头转与世才作别。</p>
刘彦亲送二人出府,小提两句迎亲建议,又谈道‘余杭闻士明’,告诉他们‘此人可结交’。</p>
两人记下拜别,路上多谈君子,口中赞言不断。</p>
刘彦回到内院,怜云神魂出南房见君,交谈两句便和阿九携手去往西湖。</p>
刘彦抬眼目送,对平儿道:“去把于成业、书玉子叫来。今日我要与他们授学,你也听听。”</p>
平儿笑说:“我如何能听懂?我六经都读不全,大字也识得不多。”</p>
刘彦撩衣落座道:“不会就学,不识字就去认字。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坐下,你我叙叙话。”</p>
平儿听话倍感暖心,搬来椅子坐下。</p>
刘彦看他下巴毛须说:“你今年已二十三,我亦二十八,昔日少年光景如在眼前。”</p>
“却不能只守过去,心要向前看,志要望高处。”</p>
“你以后不要叫平儿了,这般大的人,还如书童一般,传出去让人笑。”</p>
“今日把‘儿’去掉,你名就叫刘平!”</p>
“我再给你添表字,助你定志。”</p>
刘平起身持礼道:“请公子赐字。”</p>
刘彦思说:“你表字就叫,刘自牧。”</p>
“《易经·谦卦》有云。”</p>
“卑以自牧,即‘谦卑自守’。”</p>
“自守者,坚其操守,坚其心志,存德而养身性,是君子美德之一。”</p>
“你在我眼中并非小人,所以你也要成为君子,将来才能随我与世弄潮。”</p>
刘平被公子厚情、厚望感动,落泪哭鼻子道:“公子这般恩厚,我当卑以自牧,学做君子。不负公子厚望。”</p>
刘彦让他坐下,继续谈说:“只要有此决心,前路便不难行。等母亲百日后,我想外出行学,代替在家守孝。”</p>
“我一人略显孤单,你陪我一同如何?”</p>
刘平拭泪笑点头:“我愿追随公子行学,死也无憾!”</p>
“如何言死?”</p>
刘彦道:“我此番行学,意在笃行道义,游神州万里,养身学万卷,使自身学问得用。如此才是‘笃行乾道’。”</p>
“你随我游学,也会有所收获,从经历中见红尘、见人间百态,身心成长,增加阅历。”</p>
“不过在这之前,你先养学,识得三千字,能背六部经。”</p>
“临行我考你,只要能做到,便可随我行学。”</p>
“可记下?”</p>
刘平抖擞心志,起身揖礼:“记下了!”</p>
刘彦点头不多训教,让他去叫狐鼠二生。</p>
今要将《于氏春秋》真妙尽数传给他们,兑现承诺。</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