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怀风看着明臻成长。
幼小的婴儿其实很难带, 但明臻从小就很乖，她很少在夜晚哭，每天常常睡觉, 奶妈都夸这孩子是难得的乖巧。
唯一的不好大概是先天不足，身子骨略有些弱。
不过身在王室, 各种名医看护, 明臻也慢慢活了下来。
几个月之后, 便养成了一个小小的粉嫩团子。
实在是很可爱的小家伙。
明臻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漆黑如宝石, 天真又水润，很少有人能够拒绝这样漂亮的一双眼睛。
与虞怀风最亲近的便是这个妹妹了。
虽然年少，但虞怀风已经有了责任感。他知晓自己要保护好自己的妹妹, 不能让妹妹受到任何委屈。
他曾经承受过的一切, 不能让妹妹再受到。
让阿臻永远天真下去。
他看到妹妹长出了第一颗牙齿，小小的乳牙, 露出了一点点的奶白。
听到妹妹张开粉嫩的小嘴, 含含糊糊的喊自己“哥哥”, 最先学会的词语便是“哥哥”。
看到妹妹开始学走路，摇摇晃晃的迈出了第一步, 然后投进了自己的怀抱。
虞怀风对于王位并没有太深的执念，整个霁朝皇室对于王位的争夺欲并不深。
据说成王年少时也不想当王，他想行走江湖当个浪子。
比较年幼，兄终弟及，成王自刎之后，虞怀风借着自己年少的理由, 让叔父做了漓王。不过, 虞怀风手中自然也有很多权力, 与叔父地位几乎平等，他为江王。
如此他便有很多的时间来照料阿臻。
明臻五岁的时候，虞怀风十五岁，这一年他出了远门。身为二王之一，虞怀风当然会处理一些事情。
明臻身上从小就戴着一枚紫玉佩，小小的，雕刻成了兔子形状，因为要离开妹妹很长时间，虞怀风便把明臻的随身之物带在了身上，看到这枚玉佩，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妹妹。
小孩子忘性大，离开的时候，虞怀风轻轻揉着明臻的头发:“哥哥要出一趟远门，阿臻不要忘记哥哥。”
明臻很乖巧，她点了点头，奶声奶气的道:“哥哥路上要小心，早些回来，阿臻等待哥哥。”
明臻是个很聪明伶俐的小宝宝，而且被养得很天真，漓王和王妃都很宠爱这孩子。
虞怀风笑笑:“哥哥当然会早早回来，给阿臻带好吃的。”
小姑娘穿着绯红的纱衣，肌肤白如雪，墨发梳成两个小团子，煞是可爱，她认真的道:“阿臻肯定不会忘记哥哥。”
虞怀风便离开了。
他要出使凌朝。
凌朝与霁朝大大不同，凌朝皇室兴盛，皇帝生了许许多多的皇子和公主，因为人多，位置只有一个，所以要争夺。
最耀眼的莫过于凌朝三皇子。
听说凌朝三皇子最近被封了秦王，封王之后，气焰应该比之前更加嚣张。
两人虽然没有见过面，却有过书信往来，彼此的手下也经常打交道，可以算得上十分熟悉。
见面之后，虞怀风与他也是相见恨晚，相谈甚欢。
秦王容貌极为俊美，难得一见的姿色，可惜人太冷淡，身上带着浓浓的杀气，进门的一瞬间起，虞怀风便察觉到对方的气场与众不同。
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一般。
谈了许多事情，你来我往，彼此都不肯相让，都是强势之人。
可惜虞怀风不想在这个破地方久待，他家里还有个妹妹，已经离家数月，虞怀风担心回去晚了，妹妹就不认得自己了。
于是稍稍退让了几步，多给了对方几分利益。
优雅道别，虞怀风轻笑一声:“家有年幼的王妹，小王须早些离开贵朝。这些协议已经谈妥，还望秦王来日多给小王的手下几分方便。”
祁崇也听说过虞怀风有个王妹，据说是霁朝的珍宝，漓王与江王视作掌上明珠，满打满算，如今这位王女大概五岁了。
祁崇对于幼童没有兴趣，对虞怀风有几个妹妹更加没有兴趣。但是，这些众所皆知事情都需要提前了解。
他点了点头:“代孤向王女问好。”
虞怀风看着祁崇这张冰块脸，心里觉得好笑。这人若到了自己妹妹面前，准能把小姑娘吓哭，还问什么好。
他开玩笑道:“秦王可有备礼？”
不过随口一句，仅仅打趣。
但祁崇却不是开玩笑的性子，平日也没有人敢和祁崇开玩笑。
他摘下了腰间的玉佩，寒声道:“此为面礼。”
虞怀风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最后只能拿了。
能让祁崇戴在身上的，自然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这是一块墨玉，玉心有血红，阳光下剔透如玻璃，十分漂亮，摸着也森森有寒气。
背面刻了一个“崇”字。
他带着玉回去，一不留神，自己身上的东西也落下了。
李福觉得霁朝这位江王倒是难得的和善人，从内而外透露着一股春风般和煦的气质，让人从心底觉得温暖。
他把江王落下的东西拿起来，递到了祁崇的面前:“奴才曾听人说过，这位江王殿下，小时候还挺残忍，像他爹一样，听不得别人背后搬弄口舌，若有人说王室不好，他就把人舌头割了。不知道怎么，他父母去世后，身边一个妹妹作陪，性子倒越来越温文尔雅了，霁朝人都赞不绝口。”
祁崇接了过来。
是一枚紫玉，兔子形状，明显就不是男人随身戴在身上的东西，一角刻着一个“臻”字。
霁朝那位王女，似乎就叫做虞明臻。
李福看祁崇居然收下了，也觉得稀罕。怎么看都像是交换定情之物。
但祁崇似乎没有往这方面去想，他也不敢乱说什么。
虞怀风回到了家中。
离开的时候是春天，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入冬了。
霁朝下雪比凌朝更要早一些。
王宫里银装素裹，一名围着鲜艳斗篷的女孩子在雪地里堆雪人，旁边的宫女太监都在小心翼翼的帮忙。
虞怀风在长廊中远远看着。
江王与王妃也走了过来。
虞怀风这才把目光从明臻的身上移开，落到了江王的身上:“叔父，这次与秦王谈妥了一些事情……”
明臻在开心的玩雪，等玩累了，宫女拍拍她身上的残雪，捂着她的小手暖了暖。
小王女十分客气，兄长与叔父将她教育得极好，天生就很有礼貌，仰头对宫女笑一笑:“谢谢你呀。”
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宫里的宫女，都很喜欢这位和善天真的王女。哪怕个别不喜欢，也不至于讨厌。
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未来定是一名姿色倾城的美人。
宫女给明臻暖得热了一些，这才把温暖的手炉给她:“王女去殿里取暖吧。”
明臻一抬头便看到了自己的王兄，她眼睛蓦然睁大了:“哥哥！”
虞怀风轻笑一声，将这个小团子抱了起来，抬手刮了刮明臻的小鼻梁:“小阿臻有没有想念哥哥？”
明臻点点头:“当然呀，阿臻天天盼着哥哥回来。”
虞怀风也了解到，祁崇给的这枚墨玉是难得的珍宝，冬暖夏凉，戴在身上对身体也好，凌朝某座山上特有，某个朝代备受追捧，数量极为稀少，等到现在，便更少了。
反正是给明臻的见面礼，虞怀风便把玉佩给了明臻:“一个凌朝的哥哥赠送阿臻的礼物，他夸阿臻是好孩子。”
明臻白白嫩嫩的小手将玉佩挂在了自己的衣服上:“谢谢哥哥。”
有明臻在身边陪伴，寒冬也是暖的。
小姑娘很聪慧，虞怀风教她写字，能写出一手工整漂亮的字迹，教她读书，过目不忘。待人客气又大度，很有身为王女的风范。
如珍似宝的养大了。
唯一的缺点大概是过分天真单纯，从来没有了解过恐怖血腥的事情，没有见过坏人，所以也掉以轻心。
就像万丈雪峰，峰顶的一捧冰雪，没有被尘埃污染过。
后来，虞怀风最后悔的便是带了明臻出去玩，去凌朝看看，让小姑娘长长见识。
小姑娘及笄之年，跟在兄长的身边，认识了一名成熟俊美的男子。
男子温柔又强大，掩藏了身份，掩藏了杀人如麻的过往，一张如画容颜更是容易蛊惑年轻少女的心。
明臻看惯了虞怀风这张脸，眼界极高，对于容颜气质不如虞怀风的，她从未多看。然而这名男人格外不同。
虞怀风并不知晓当了皇帝的祁崇居然有闲心到驿站中，每日明臻午睡后，祁崇敲她的窗户，与刚刚睡醒的少女讲话。
而且大尾巴狼伪装得极好，带明臻喜欢的糕点，讲明臻喜欢的故事，最后诱惑小姑娘在他脸上亲一口。
虞怀风发现的时候，便看到自己妹妹闺阁窗户开着，明臻在内，祁崇在外，容色无双的少女探出身，在男子冷冽俊颜上吻了一下。
之后，男人捧着她的脸，与她温柔讲了几句话。
虞怀风与祁崇认识这么久，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有笑意。
但他就是很生气，恨不得当场把这个摸自己妹妹脸的男人拍进棺材里。
这一幕自然是祁崇设计，让虞怀风发现。
虞怀风生气也没有用。
人是他的，来了凌朝，便别想走。祁崇这般聪明的人，对明臻一见钟情后，自然先用真情将人打动，再瞒着明臻，露出真实的一面，用强硬的手段威胁虞怀风答应。
虞怀风带着妹妹来凌朝，离开的时候，却孤身一人。
虽然孤单，但更多的，却是说不出的滋味儿。
他知晓妹妹会找到天定之人，会与旁人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这一刻只是比他预料的更早到来了而已。
看着妹妹一点一点长大，从此有了归宿，他已经安心。
如他当初在成王与斓姬棺前承诺，让妹妹幸福长大，所有福运都到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