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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迷宫的十字路口(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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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往前倒推一个小时,  杜王町的阴阳夹道深处。

    红色和服的女子伸手一推,金发男人一个踉跄,  带着满脸愤恨和绝望,身体却宛如木偶一般失去控制地倒进了前方缓缓旋转的封印阵法里。

    金色的阵纹宛如蛛网,一层一层笼罩上去。他宛如撞上蜘蛛猎场的愚蠢猎物,眨眼间就被束缚得动弹不得。

    男人愤怒凄厉的惨叫接连不断地从阵法中传出来。

    太宰治闲闲站在一旁,双手插兜,  宛如观看一场无聊的电影般冷眼旁观了片刻,忽然幽幽叹了口气,  从口袋里摸出朵花缩到墙角,一片一片地往下拽着花瓣,  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神经病一般的操作吸引了和服女子的注意,  让她终于将视线从逐渐解开的封印上移开,  好奇地撇过来一眼。

    “太宰君,  你在做什么?”

    “我明明答应了silvie要做个好人,可是最近好像完全没干好事呢。”太宰治忧愁地叹气,  “别打扰我,  让我算一下,silvie还喜欢我、不喜欢我、喜欢我、不喜欢我……”

    他说一句就拽下一片花瓣,  宛如正在进行恋爱占卜的怀春少女,  神情时而忐忑时而忧伤。

    红叶狩“……”

    她礼貌地旁观了片刻,  望着他手里那朵花剩下的肉眼都能数出来的花瓣默了默。

    “太宰君,  如果你算出来的是不喜欢……”

    墙角的黑发少年动作一顿,  阴森森抬头,  “那就把知道我做了什么的人全都灭口。只要没人知道,我就什么都没做了!”

    红叶狩“……”

    说真的,有时候她也在怀疑,她选择的盟友是不是太神经病了一点?

    “红叶桑,用不着理会这种死萝莉控,变态的思维旁人是不可能理解的。把他当成路边多余的垃圾就行,说实话除了扔进有害垃圾分类里给人添麻烦,实在没有一点多余的价值啊。”

    随着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熟悉的九州腔调在身后响起。

    太宰治回头,煞有介事地惊讶,“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吗?红叶桑你看这里有颗柠檬树在说话呢。”

    “……”红叶桑并不想卷入你们的战争,并朝你扔出六个无言的黑点。

    好在太宰治很快结束了这种插科打诨式的斗嘴,把手里的花一扔,站起身来,“你迟到了。”

    “临时遇上点事,”鼻梁上还架着副墨镜的金发少年双手插兜,吊儿郎当走上前来,“毕竟我只是一个自己养活自己的情报贩子,可没有有人发工资的太宰君这么闲呐。”

    “哦?”“有人发工资”的太宰治冷冷淡淡勾了勾唇,眸色忽然暗下来,“我怎么觉得是你通知了什么人把我们卖了呢?”

    “咔嚓”,两声□□上膛声。

    太宰治和元一几乎同时掏出了枪,笔直指向对方。

    “论背叛的嫌疑这里应该没人比你大吧?”

    “哦?别名‘背刺之刃’的家伙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吗?”

    两人针锋相对,现场气氛骤然紧张,仿佛有无声的硝烟味在空气中弥漫。

    一直处于旁观状态的红叶狩终于轻叹口气,轻柔出声,“太宰君,元一君,把枪放下吧。既然我们选择了合作,就要对彼此有一定的信任基础。”

    太宰治和元一对视了一眼,依旧没动。

    “元一之前已经跟我报备过了,说是遇到个相当棘手的敌人,不一定能够按时赶来。太宰君,这件事我是知道并且同意的。”

    太宰治神色莫测,他意味不明的目光在表情不变的元一身上落了好一会儿,终于慢条斯理地放下枪。

    “既然你这么说了……”

    情报贩子一声轻笑,也懒洋洋地收起了武器。

    “但我还是没有放弃怀疑你哦,太宰君。”

    “呵,彼此彼此。”

    两人有矛盾反而更是红叶狩希望看到的,所以只要不当着她的面动手,她就无所谓了。和服女子的目光重新落回面前层层解开的封印上,艳色的唇边勾起一抹笑。

    随着阵法中央的人影如蜡像般融化,层层叠叠的复杂封印像被插入了正确钥匙的锁,一层层开始往内解开。

    金色光芒背后那沉睡的千年的封印物终于露出些许轮廓,红叶狩沉静若水的眼瞳中也随之浮出抹激动的神色,连声线都隐隐多出几分颤抖,“我们的计划终于要完成,现在,到了接收胜利的果实的时候了。”

    她激动得不自觉往前垮了一步,多年的夙愿终于将要达成,让她全副心神全都放在了面前渐渐淡去的桔梗印上,没注意身后呈对峙状态的两人不经意地相互对视了一眼。

    “说起来,红叶桑也真是狠心呢。”

    太宰治忽然放松下来,耷拉下肩膀,懒洋洋地往身后的墙面上一靠,“那位被你亲手推进法阵的吉良吉影君可是红叶桑的亲外甥呢,他之前还那么信任你,没想到却被自己的亲人亲手送上了绝路,真可怜。”

    他说着可怜,语气中却连敷衍的同情都没有,宛如捧着本课本在进行平铺直叙的课文朗读,故事中的悲欢离合没有让他触动半分。

    红叶狩微笑,“这是吉良的责任哦,这个命运是他从出生前就定好的。尽管我也十分心痛,但无论如何也要教导姐姐的孩子当一个负责任的男子汉啊,就算为此被吉良怨恨也在所不惜。”

    “诶?那红叶桑真是辛苦了呢。”

    来得最晚的情报贩子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听着这两人胡扯。

    还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听啊,让他这个常年嘴里跑火车、什么都说就是不说真话的人都生出佩服之情了。

    嗯,这句是真的,他确实挺佩服红叶狩的——还有她背后那个野心膨胀扭曲到了极致的樱川家。

    这家人大概专门出产神经病。

    吉良吉影虽然没有掺和过樱川家的事,但身体中依旧流着樱川家的血,是个不杀人就活不下去的披着人皮的怪物。红叶狩的确是他的小姨,但这对血脉相连的亲人之间压根没有任何信任,从头到尾都是相互利用,只不过最后是红叶狩棋高一着而已。

    从小在樱川本家长大的红叶狩和吉良吉影的母亲则是更疯,她们花了几十年的时间,只为了完成当初樱川家的先祖的一个假想,还将婚姻和血脉都拿来当了实验材料。

    最扯的是,居然还让她们给成功了。

    吉良吉影就是那个最终的成功品,他是红叶狩和他那个早就逝世的母亲为了解开千年前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留在杜王町的封印而打造的一把钥匙。在他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母亲就吃下了传说中的妖怪“件”和“人鱼”的肉——说实话情报贩子本人都惊诧她们是从哪儿弄来的。

    “件”是人面牛身的妖怪,据说能够预言未来,但一生只有一次,成功了就会立刻死去。

    而“人鱼”则是被经常与长生不老的传说牵连,传说吃了人鱼肉的人会拥有不死之身。

    樱川家某个“天才”的先祖,将这两个妖怪联系在了一起——如果同时吃下“件”和“人鱼”的肉,不是就能得到一个永生的预言家了吗?

    他大胆假设,没有小心求证就直接开始了实验,实验结果就是那一代的樱川家下一代将近死绝。没人能够同时承受“件”和“人鱼”的力量,同时吃下两种肉的人全都当场暗堕成了神智不明只知道杀戮的妖怪。

    最后那个家主提出的这个假设被封存,此后数百年无人再提及,直到樱川家的上一代家主,也就是红叶狩的大姐,重新把这个实验翻了出来。

    元一漫不经心地在脑海中把樱川家的相关资料重新过了一遍,因为某些原因,他对相关的事十分关注,原本还以为樱川家这一代成功了一个樱川六花和樱川九郞已经是侥天之幸了,没有想到杜王町这里还藏着一个吉良吉影。

    吉良吉影的替身受到了他吃过“人鱼”和“件”的肉的母亲的影响,最终进化出来的能力不是预知,而是更为可怕的时间回溯。

    樱川家这哪是祖坟冒青烟,这是整片坟头都烧起来了吧?

    ……所以说,还真有点对不起了啊。

    情报贩子懒洋洋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墨镜,唇角勾起个漠然的笑。

    身后两人的动静,此时心绪澎湃的红叶狩自然察觉不到。她全部注意都放在了眼前即将解开的阵法上,眼底浮动着激动的光。

    她花了大半辈子去做的这件事,终于要有一个结果了。

    金色的涟漪一层一层淡去,隐藏在后面的木匣终于于光芒中显露身影,封存了千年的紫檀木依旧是大阴阳师当初将它放进封印时的样子,仿佛从平安京时期开始停滞的时间,终于被人重新拨动。

    “终于,终于……”

    红叶狩激动地缓缓伸出手,紫檀木匣仿佛被一缕清风托着落入她的手中。她低头凝视着它宛如凝视日思夜想的情人,亦或是被漫长时光分隔两地的至亲。

    “呵,哈哈,哈哈哈……我樱川家多年的夙愿,终于,终于成功了……”

    “是啊,”身后有人说,爽朗而愉快,“恭喜了。”

    一把雪亮的短刃毫不留情地从她的胸口穿胸而过。

    “!”

    剧痛传遍身体的一瞬间,红叶狩甚至没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怔怔地扭过头,身体因为脱力缓缓后倾,视线却执着地盯住了身后那人。

    她看到他慢条斯理地抽出刀,甩了甩刀锋沾上的血,再干脆利落地将它插回腰间的刀鞘,白色的风衣衣摆一晃就将短刀重新盖住。

    “抱歉啊,我也是奉命行事,其实红叶姐你的长相是我喜欢的类型啊。”

    这种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居然还是阳光爽朗的,一边说话一边随手摘下了墨镜挂在了领口,接着从腰后摸出了一个白色的狐狸面具扣在脸上。

    另一个她更为熟悉的低哑声线从面具后传了出来,“但是,既然组织下了清除叛徒的命令,也就怪不了我了,对吧?”

    “你是清道夫……白藏主!”

    大量失血带来的痛楚让她大脑一阵眩晕,但在对方拿出那个面具的瞬间,红叶狩还是心神巨震,惊慌和恐惧瞬间犹如潮水般将她淹没了进去,让她吐出那个名字时几不可闻的声线都颤抖起来。

    “咳咳……”她倒在冷冰冰的地上,感觉到那人走过来捡起了滚到一边的紫檀木匣。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声音也越来越微弱,“……为什么?”

    “你做了什么,自己应该知道吧?”

    随着这个更加熟悉的声音,一个人缓缓从黑暗里走了出来,伸手接过白藏主递过去的木匣,顺口说了一句,“辛苦了,白藏主。”

    “……”她用最后的清明认出了那人的身份。

    “……酒吞童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红叶狩趴在地上惨笑,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没入了地上的血迹中。

    白藏主从一开始就是酒吞童子的人,她做的事还是被组织发现了,她的计划,她全部努力,最终都为他人做了嫁衣……

    “我早就提醒过你他的代号了哦。”

    愈渐模糊的视野中,有人走了过来,黑沉沉的风衣衣摆擦过地上的鲜血,从容在她面前蹲下,朝她伸出手。

    “dtn  dts, n  dirts, n  ashes……”

    仿佛在为罪人做最后告解的神父,他慢条斯理地擦去她眼角的泪水,然后温柔地替她理了理领口。她的意识在对方轻柔的声音中缓缓沉入黑暗,脑海中的最后一幕是那人比压在上头的绷带还要苍白的手腕。

    “……and nd  ur  siritn  heaven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