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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婚纱真是一件奇妙的体验。宴清感觉自己变成了个任人摆弄的娃娃，刚进试衣间，店员就迎上来从头到脚地为她侍弄造型，把婚纱穿在身上很简单，但看着她们一寸寸地整理纹路和裙摆，又觉得繁琐。
遮挡住试衣间的帘布，从中间向两边徐徐打开，正在交谈的秦浅与纪江沅，听见动静，不约而同转过头来。
室内的打光成了一种多余的存在，宴清站在那里，店员为她牵着裙摆，那条雪色的层层叠叠的轻纱自下而上地笼住她。
裙尾很长，雕了蔷薇花的花纹，仿佛缀了无数只轻盈的千纸鹤在其上，蓬松地垂在地上。
她戴着长而透明的头纱，只要不笑，美艳的面庞就自带了股高贵不可侵犯的气质，显得她十分傲慢，但在看到秦浅和纪江沅的时候，她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浅浅地勾起唇角。
“……太好看了。”
秦浅情不自禁站起来，为她鼓起了掌，“真好看，小清，我要是男人，看到你这么漂亮的女人也会心动的……。”
纪江沅怔怔地望着宴清，像是没认出她是自己的女儿，很快，她眼前朦胧一片，在眼泪掉下来之前迅速用手指揩掉了。
她的女儿，第二次结婚。
却是第一次这么郑重地举行婚礼。
以前，宴清多苦啊，为了个不爱她的男人，忍受了三年难以想象的婚姻。
宴清向她诉苦，深夜里打电话哭泣时，她还劝她忍一忍，说霍骁总会有回归家庭的时候。
如果宴清早一点放下执念，和霍骁离婚，如果她那时候能多开导她，让她知道，她离婚后会有很好很好的男人在等着她，她会收获新的人生……
愧疚和心痛感淹没了她。
她慌忙把头扭到一边，在秦浅和宴清说话时，拿出纸擦掉源源不断流出来的眼泪。
“伯母。”秦浅喊她，“小清穿的这件你喜欢吗？”
“喜欢，喜欢。”她迭声应是，飞快把纸放进包里，手背贴了贴两边的面颊，才终于站起来，看向宴清，“小清真好看。”
宴清被秦浅摁着肩膀一连转好几个圈，没发现母亲的异样，她说“我觉得挺好看的，就这件吧。”
“什么？！”秦浅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瞧着她，“才试穿第一套你就满足了？你是直男吗，买衣服这么快的？小清，这可是穿婚纱，婚礼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哪能只试一套就觉得可以呢？再说了，我们秦家办婚礼那天，你至少要换五套衣服接待客人的，那婚纱也至少要买三条的，伯母，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啊？”
纪江沅笑“小浅说的对。”
“别跟你大姑子争辩了，快快，快进去，再试一条出来。”
秦浅抬手，店员们一拥而上，把面露无奈的宴清又请回了试衣间里。
一个小时的功夫，宴清统共就换了三条婚纱。
看她累了，秦浅便让她休息会儿，自己兴冲冲地去找店长，想去联系美国的原设计师，把她觉得婚纱上不贴合宴清身材的地方进行修改和再设计。
宴清终于得空，能和纪江沅说话了。
“妈。”
在纪江沅看着她身上新换的婚纱，赞不绝口时，宴清道“你……知道我爸的情况吗？”
纪江沅喜悦的神情一下被她这句话冲淡，她别过眼，“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提他干什么。”
宴清看出母亲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她还是得问“我爸他……”
“我知道。”纪江沅抿了抿唇，“去岛上住了没多久，阿来过去看我，已经把他的事情告诉我了。”
“说实在的，他……没了以后，我反倒是松了口气。”纪江沅尽量避免说出那个不吉利的字，她垂下视线，“我被阿来接到小岛上住的第一天，我有点后悔，想回去，想着，要不然等今天过去就回烟城。我担心你，一直哭个不停，本以为我会夜不能寐，没想到第一晚就睡得很沉，睡得很香，第二天起来，我走出去，看到那些不同肤色的人，他们每一个人看到我，哪怕不认识我，都冲我笑，那一刻……我突然就不想回去了。”
“我在那儿住了一个星期，每天自然醒过来，去沙滩上散步，阿来每星期都送很多东西过来，请我吃大餐，与我喝贵腐，还让人天天打扮我，去矿地挖钻石……我第一次穿着泳衣去游泳，上岸后，居然还有人想跟我约会……”
纪江沅脸上露出心驰神往的神情，“小清，你知道吗，去小岛上之后，我才发觉人生可以有其他活法，我以前根本就是白活了。我听说他没掉之前，还跟公司里的秘书鬼混……呵，他把所有钱带走跑了，根本没想给我们娘儿俩生路，你想想，如果他现在还活着，他就会一直趴在你身上吸血！这个畜生……我们每一天一定都像活在地狱里，痛不欲生，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说到最后，她声音里噙满恨意，眼中有泪光闪烁。
宴清默然。
“小清，我知道你从小就是刨根问底的性格，你是不是到现在，还在想是谁把他杀了？”纪江沅握住她的手，“忘记这件事吧，就当老天给了我们重生的机会，抓住现在就好了，说实在的，某种程度上，我们或许应该感谢那个杀他的人，不然我们根本就没法活……”
“妈。”
秦来走进店里的时候，正好看见纪江沅在和宴清说话，开口喊了她一声。
尽管宴清背对着他，但他已经看见了她穿着一袭婚纱。
“哎，阿来。”
纪江沅不再对宴清说什么，她快速地整理了下面部表情，笑着站起来，“你来了？”
秦来“嗯”了声，虽然还在和纪江沅说话，眼睛，却止不住地往宴清那边看，“公司有点事，我来晚了。”
“不晚，还早呢。”纪江沅轻拍了下他胳膊，“去看她吧，我去喝点水。”
“好的妈。”
宴清此时恰好转过身来，与秦来的视线撞到一起。
在看到她的瞬间，秦来有过片刻的怔神。
他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不错眼珠地凝视她，原本兜在口袋里的手，慢慢拿了出来。
他平常不喜欢穿很正式的衣服，但今天，或许是为了配合她穿婚纱，特地穿了身西装过来，手工做的，很贴他清瘦的身材，脖颈间系的那条浅色领带，是几个月前，他们确定关系之后，她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他默不作声，在做一些对他们来说，很有仪式感的事情。
她见他这样一副痴然的模样，弯唇笑了，“傻了？”
秦来还真点了点头，朝她走过去。
她的裙摆堆满了地面，他走到她身边，丝毫没有触碰到她的婚纱，半跪下来，在她戴着蕾丝手套的指尖上，落下一个吻。
他仰起头看她，手拂过她耳边的发丝，“好看。”
宴清莞尔。
秦来握住她的手，笑意慢慢染上他的整张脸，“想举办什么样的婚礼，要不，就像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咱们搞个全球婚礼，让所有人都看到你有多美，好么？”